好山东|临清贡砖到底有多牛？北京中轴线九成用砖临清造
文/片 记者 国晓宁 唐学钰 聊城报道
7月27日，在印度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46届世界遗产大会通过决议，将“北京中轴线——中国理想都城秩序的杰作”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申遗成功，我们为其喝彩。不过，你可知道，北京中轴线上的建筑90%的用砖都是临清贡砖。
一块贡砖就是一段历史，每一块贡砖的毛细孔都回荡着岁月回响。近日，北京恭王府博物馆举办了规模空前的临清贡砖大展。临清贡砖之所以在今天再次走红，是因为它已经成为一个文化符号，涵盖了历史、文化、情感、产业等诸多方面的文化底蕴。
临清贡砖里有毛细孔
建的房屋冬暖夏凉
7月24日上午，酷暑闷热的天气下，在临清市新华路街道办事处临清西陶贡砖产业园的砖窑外，临清贡砖文化研究会会长赵文连正在往窑洞里添柴，熊熊烈火把这个夏日点燃。
见记者来访，赵文连拿起一块贡砖介绍起临清贡砖的前世今生。据他介绍，临清西陶贡砖产业园是临清明清时期御窑贡砖的原产地。临清烧造贡砖始于明初、停于清末，时间跨越五百多年。1996年，临清市西陶屯村恢复了贡砖烧制，产品经山东省建材检测中心检测合格，被临清市博物馆收藏陈列，2008年被评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记者采访时，临清贡砖烧制技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景永祥正在与赵文连探讨下一步即将要生产的临清贡砖文创产品。景永祥回忆起当时恢复临清贡砖的情景时激动不已，他说，1996年，临清市政府决定要恢复生产中断几十年的临清贡砖，并且承诺谁能恢复临清贡砖生产，就会获得20万元奖金，景永祥揭榜挂帅，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当时我的砖窑只能生产红砖，但是我凭借着年轻时在邻村砖窑烧制贡砖学到的技艺，又把临清贡砖生产恢复了，我还到东北一个瓷器厂学习新的生产工艺，将临清贡砖烧制技艺进行了创新和提升。”景永祥说，瓷器厂的负责人告诉他如果想把临清贡砖变得更加细腻，需要引进陶瓷炼泥机才可以。回到临清后，他的砖厂购置了新设备，之后，临清贡砖生产恢复。
景永祥表示，他家族四代人都从事临清贡砖烧制，到他这一辈是第五代，如今他烧制临清贡砖已有三十余年。谈起临清贡砖烧制技艺，景永祥有说不完的话，因为临清贡砖用的泥比较细腻，里面有很多毛细孔，所以它的透水性比较好，水倒在砖上，不一会儿就会干。另外，临清贡砖还有个特性，那就是用这种砖建造的房屋有冬暖夏凉的特点，夏天，临清贡砖里的毛细孔会把多余的热量吸收进去，从而达到降温的目的。冬天，太阳晒到贡砖上，热气会通过毛细孔进入屋内，从而达到增温的作用。
贡砖烧制就像蒸馒头
一块砖要经历近20道工序
俗话说“临清的砖，北京的城”，这是因为在明清时期的北京城，包括故宫、天坛、文庙、国子监，以及明清皇家陵园都能找到山东临清砖的印记，因此临清官窑的烧制砖被称为“贡砖”。日前正在北京恭王府博物馆举行的临清贡砖烧制技艺精品特展上，恭王府博物馆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孙冬宁说，北京中轴线上的建筑90%的用砖都是临清贡砖。那么，临清贡砖普通砖到底强在哪里呢？
据景永祥介绍，临清贡砖的用料非常考究，临清的水是甜水，水质比较好，土质也好，用的是河水从上游冲刷下来的淤泥土，这种淤泥土由红、白、黑、黏、沙五种类型的淤泥土组成，被称为“莲花土”。
临清贡砖的烧制工艺十分复杂精细，一块砖的完成分为土、泥、坯、烧四大流程近20道工序，包括选土、碎土、澄泥、熟泥、醒泥、制坯、晾坯、验坯、装窑、焙烧、洇窑、出窑等。景永祥用“蒸馒头理论”给记者通俗地讲解了临清贡砖的烧制过程。首先是取土，从河里取出的“莲花土”要在地上存放二年，把土氧化后，阴土变成阳土才可以使用。其次是制泥，就像和面一样，只不过是和面用的是手，而制泥需要用脚踩踏、用木杠使劲砸，这样才可以把土变成熟泥。随后一道工序是扣坯，工人用各种模具把泥做成想要的形状，然后进行修坯，这一步就像把面揉成馒头一样。修完坯后再进行晾晒，砖坯晒干后接着入窑，工人把砖坯放在窑内，按一定顺序排列整齐，这一步就好比把馒头放在了锅里。最关键的一步是烧制，烧制过程中火候的把握是至关重要的，并且烧火还有一个口诀：一慢二看三瞪眼，四五六七不等闲，八九不离时，异香扑鼻迎客来。这个口诀主要是让工人每时每刻都要注意窑内的火候，最后烧制成功的时候，贡砖就会散发出独特的香气，如同馒头蒸好后也会散发出香气一样。
据了解，现在需求贡砖的大部分都是景区，景区用贡砖来修建仿古建筑或者修复古建筑，比如故宫、雍和宫、恭王府、八达岭长城、蓬莱阁等知名景区都是用临清贡砖来进行修复。聊城中华水上古城的城墙也几乎都是用临清贡砖修建的。
赵文连在砖窑旁边走边介绍，这8个新砖窑是他投资1000多万元修建的，现在临清西陶贡砖产业园所有的砖窑都达到了环保标准，可年产500万块砖，直供北京，市场供不应求。今年他还新引进激光雕刻机两台，开发砖雕工艺系列贡砖纪念品，延伸贡砖产业链条，为临清文旅产业“增砖添瓦”。现在临清贡砖的烧制仍然保留使用劈柴烧制，烧制一窑需要30吨劈柴，可以生产2.6万块贡砖。
研发多种文创产品
让临清贡砖“活”起来
赵文连称，虽然贡砖每天都有新订单，但是利润比较低，要想让砖厂活下去，必须寻找新出路。2022年9月，赵文连和景永祥去北京参加“阅见非遗”研讨会时，他们带了几块临清贡砖。会议议程中有个环节是互换礼品，有位作家送给他们几本关于运河文化的书，他们就送给这位作家两块贡砖，因为贡砖实在是太重了，不方便携带，他们便找了一名专业师傅把贡砖上的砖款拓下来，装裱后送给了这位作家。
回到临清后，赵文连就开始琢磨如何让临清贡砖“活”起来，更加融入日常生活。思来想去，他瞄准了具有文化底蕴并且非常方便携带的镇纸，随后生产出一批临清贡砖镇纸，作为伴手礼送给亲朋好友。去西安参加非遗论坛时，赵文连带了几对镇纸，在互换礼品环节，刚开始没人要，赵文连随后在讲解临清贡砖镇纸的过程中说了一句“这是用故宫里的砖做的”，随后他带的所有镇纸被一抢而空。
赵文连认为研发一些临清贡砖的文创产品，是当下让临清贡砖“活”起来的有力举措。随后，他高薪聘请了四位专业师傅，来进行临清贡砖文创产品的研发。一年多时间里，赵文连带领四位工匠师傅研发出茶盘、临清舍利塔、临清狮猫等50多种文创产品。赵文连的办公室旁边就是临清贡砖博物馆，这里摆放着一组用临清贡砖制作成的乐器，一首东方红的乐曲随着赵文连的敲击清脆悦耳，赵文连为这个乐器取名为“会唱歌的临清贡砖”。
“生产这些文创产品和生产贡砖有本质的不同。贡砖生产只是用莲花土、阳水，按照传统技艺生产就行了，而生产文创产品必须用澄泥。所谓澄泥，就是选择纯净的胶泥瓣，晒干后磨成面，过200目的箩，然后泡在水里，澄去杂质，得到精细的胶泥，随后再制作这些文创产品。”赵文连说，用澄泥做的产品，非常细腻结实，质地经久不变。
赵文连表示，过去一块贡砖的利润也就三四毛钱，现在开发了这些新产品，利润达到几块钱，甚至十几块钱。就在几天前，赵文连还专程赶往山东工艺美术学院洽谈校企合作事宜，他在与学校交流时提出两种合作方案。目前，山东工艺美术学院正在就这两种方案进行讨论。
今年，赵文连还带领团队参加了聊城市第一届文创产品暨城市伴手礼大赛，所参赛的文创作品“贡砖镇纸”获得金奖。
进行直播带货
拓宽临清贡砖销路
据介绍，临清贡砖现有生产企业三家，直接从业加工人员100多人，相关人员300多人，年产量1000多万块，年产值4000多万元，成为当地重点企业。与临清贡砖文创产品制作、销售相关的从业人员100多人，产值1000多万元。每年到文化产业园开展研学、参观人员5万多人次，带动周边旅游人次30多万人次，形成上亿元的产业规模。
记者采访看到，在临清西陶贡砖产业园现存4座窑厂旧址，保护良好。其中一个窑厂旧址里建了直播间，每天晚上都会进行直播带货，主要销售文创产品茶盘。未来，赵文连还打算把其他几个窑厂旧址改造成直播间，并购买直播设备，把临清贡砖文创产品通过网络销售出去。“我们开直播的目的有两个，作为临清贡砖文化研究会的会长，首先是通过网络把临清贡砖文化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了解临清贡砖，喜欢上临清贡砖。其次就是直播带货，把生产出来的文创产品卖出去，增加产品附加值，创造经济效益。”赵文连说。
赵文连还积极拓宽线下销路，在临清以及聊城本地旅游线路上增设临清贡砖文创产品，现在已经把产品在聊城市图书馆、大运河博物馆等地方进行陈列销售。
记者采访时，在临清西陶贡砖产业园晾晒砖坯的棚里看到，赵文连带领团队制作的1平方米的超大号贡砖正在这里进行晾晒。“这块砖重达500斤，烧制成功的概率在80％以上。烧制成功后，我们将带着它去挑战吉尼斯世界纪录，因为目前还没有比这块砖大的，以前别的窑厂做的砖只有60平方厘米到80平方厘米，所以这块砖做起来还是有一些挑战性的。”赵文连说。
临清所烧造的贡砖、副砖、券砖、斧刃砖、线砖、平身砖、望板砖、方砖、脊吻砖、刻花砖等，一般在五十斤上下，最重有七八十斤。工序经碎土、澄泥、熟泥、制坯、晾坯、装窑、焙烧、洇窑、出窑，成砖后经检验合格，用黄裱纸封裹，搭船解运至天津张家湾码头，再经检验，然后陆路转运北京。北京故宫、天坛、日坛、月坛、各城门楼、钟鼓楼、文庙、国子监及各王府营建中所用的临清砖比比皆是，处处可见。明十三陵、清东陵、清西陵等皇家陵园营建中所用的“寿工砖”也由临清烧造。此外南京中华门城墙、玄武桥、曲阜孔庙、德州减水坝、张秋镇荆门、阿城、七级等闸坝等处也相继发现临清砖，这些砖至今不碱不蚀、敲击有声。500多年的历史中，临清烧造贡砖时间之长、数量之多是中国任何地方无法比肩的。
临清官窑大部分分布在运河两岸、窑窑相连，常以群聚，官窑多以万计，窑工达几十万之众，火热繁盛的场景备受时人瞩目。《临清志》载：“明永乐间设分司，初侍郎或郎中，后以主事督征之……岁额城砖百万”。分司下设砖厂，砖厂派宫中得力太监监办。明、清两代，临清沿卫河与会通河两岸有砖窑数百座，著名的有城东二十里铺、城南白塔窑、东北张家窑等五六处，康熙时客居临清江南士袁启旭曾赋诗吟烧砖情形：“秋槐月落银河晓，清渊土里飞枯草。劫灰属尽林泉空，官窑万垛青烟袅。”《天工开物》作者宋应星，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至崇祯四年（1631年）曾五次沿运河由家乡江西南昌府奉新县北上会试，其间多次到临清官窑考察寻访烧造贡砖的实况，将所见写进陶埏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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