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新手村里虐过的怪,在轻小说都里变成了主角

很少有玩家能准确地记得他们在游戏里杀掉的第一只怪物是什么。

相比在很久以后的迷宫深处干掉的魔王,或者和几十位朋友一起击败的巨型Boss,新手村的第一只小怪显得弱小可怜,因此也就无足轻重。再说了,新手怪无非就是那几种,面容相似,乏善可陈:各种小动物、史莱姆、哥布林……

新手怪物如此弱小的原因不用多说,但其实它们这么雷同也是有原因的。新手怪存在的意义是引导玩家学会游戏的基本操作,同时也增强玩家的自信——但不能过度自信,游戏还必须让玩家明白“你能轻易杀死这些怪物,不是因为你真的很强,只是因为它们是新手怪,很弱”。

如果新手村的怪物没了区分度,就很容易闹出“这个叫霍格的狗头人长得和普通狗头人差不多嘛,看我一个人做了它!”这样的惨剧。很多经典的“劝退怪”就是因为玩家心里没有逼数弄出来的。

《魔兽世界》里的新人杀手霍格,由于其貌不扬,不知道什么是精英怪物的新玩家经常惨死它手下

为了让新玩家也明白“这玩意是个新手怪,我干掉了它不代表我很厉害”。很多老派网游干脆把新手怪设计成无害的小动物,比如《传奇》的第一个新手任务就是让玩家杀鸡。

正在杀鸡的《传奇》玩家

而更优雅的解决办法则是把新手怪设计成已经在流行文化中被普遍认为是弱小、低级的东西,能达到和鸡同样的效果。

这就是为什么《龙与地下城》和《最终幻想》把哥布林塑造成下等杂兵、《勇者斗恶龙》系列把史莱姆塑造成最低级魔物后,这么多游戏都把哥布林和史莱姆当做新手怪物的原因了。当玩家做完一个要求杀10只史莱姆的任务后,大概率是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很强,而非要去惹新手村边上那只浑身冒火的炎魔的。

初代《最终幻想》中哥布林是只有8点生命的最弱怪物之一

真要论起祖上的起源,哥布林和史莱姆其实都不弱。哥布林这个形象来源于欧洲民间神话,被托尔金的《魔戒》体系化,而在《魔戒》里,哥布林就是兽人,是故事中反派军队的主力,造成了包括护戒队成员波洛米尔在内不少正派人物的死亡。

在《魔戒》的前传《霍比特人》中,兽人就是哥布林(Goblin),后来才改叫“Orc”

史莱姆的来头就更大了。最早史莱姆粘液生物的形象来自著名的克苏鲁小说《疯狂山脉》,书中有一种叫“修格斯”的生物,是邪神的奴仆,身体是“一团无定形的原生质肿泡”,上万个眼睛发出绿光,可怖至极。

修格斯的特点是会不停地重复“泰克利——利!”这句话也成为了后世克苏鲁爱好者确认彼此身份的一个梗

但是这些祖上也阔过的怪物,一到了RPG游戏里,还得任游戏设计师揉捏。很大程度上,哥布林和史莱姆沦为新手怪物的象征纯属巧合:创造了有着傻乎乎笑脸的经典史莱姆形象的,是日本国民级游戏《勇者斗恶龙》,它是从更早的RPG游戏始祖之一《巫术》中汲取的灵感,而《巫术》从更早的桌游《龙与地下城》中借走史莱姆这个形象时,不知怎么就把原本还算强大的绿色史莱姆(会偷袭,能腐蚀武器,还有毒)做成了最低级的怪物。

哥布林的遭遇也类似。在《魔戒》中,哥布林还算是能打的猛汉,到了《龙与地下城》里,就变成挑战等级(描述怪物强度的数值)只有1/4的杂兵了,但还是比狗头人的1/8要高。然而初代《最终幻想》把哥布林降格成最低级怪物并且取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后,它在游戏世界的悲惨命运就此注定,再难翻身。

设想一下,如果当初《勇者斗恶龙》和《最终幻想》的开发者没有选择史莱姆和哥布林,而是选了其他看上去也不强的怪物作为杂兵,也许今天我们所看到的游戏世界,就完全不同了。

比如狗头人可能就变成了游戏社会最底层,而不是现在的游戏社会次底层

在RPG电子游戏出现后的漫长几十年里,玩家们已经习惯了小动物、哥布林、史莱姆的弱小。但我们ACG界有句老话: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已经暗中标好了价格,或者说得更通俗点:出来混迟早要还。

命运本来欠这些新手怪物太多,现在要还回来了。

仔细想想,从小动物怪物不再任玩家蹂躏,而是反过来作威作福开始,我们就应该预感到这一切。

第一个反抗者是小鸡。早在1991年的《塞尔达传说:众神的三角力量》中,小鸡就翻身做了主人,如果玩家在游戏中攻击小鸡太多次,就会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源源不断的小鸡,把玩家扮演的林克啄死。

《传奇》的玩家们可能也在潜意识里感受到了小鸡在寻求复仇。他们编造了一个虚构的Boss,位于未知暗殿这张地图里,名字就叫鸡,和新手村的鸡一模一样,但是血量有上千,攻击也非常高,几下就能干掉一个战士角色。据说这只鸡Boss只存在了很短一段时间,就被删除了,这个故事到底是真是假也就彻底成了都市传说。

在诸多高级怪物中分外显眼的鸡

《上古卷轴5》和《战争机器3》里的鸡神就更不用说了。前者会让新玩家莫名其妙和全世界敌对,而后者会变得超大并对玩家喷火。

不过其他新手怪物的好日子还要等到日本轻小说市场开始全面“异世界”化。

2014年到2017年之间,重生/穿越到异世界这个题材突然在轻小说市场中崛起,成为最容易爆火的题材,《盾之勇者成名录》、《无职转生 》、《Re: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转生史莱姆》都是这一时期出版的。据统计,这期间包含“异世界”、“转生”题目的轻小说增加了4倍。

2017年时已经有轻小说比赛明文规定禁止“异世界转生”题材的作品参赛了

在轻小说界的流行,蔓延到动画市场,从而影响整个ACG圈,还要花一段时间。到2018年左右,动画观众们才发现:“全世界都是异世界动画了”。

虽然这是轻小说领域的事,但是现代轻小说的一个特点,就是世界观游戏化、数值化,不是干脆穿越到游戏世界里(比如《刀剑神域》),就是主角穿越后自带一个把世界数值化的“系统”。

这也不算是什么新奇的设定,常看国内网络文学的读者都知道,早几年的网络小说已经把这套东西用的很娴熟了,不管是都市还是玄幻题材,读者们都喜欢有明确等级、数值的游戏化世界。

《刀剑神域》虽然不是穿越异世界,但却给之后的异世界题材开了个好头

异世界轻小说游戏化的一个后果就是,电子游戏中出现的那些常见怪物们,也都出现在了轻小说的世界里。只是,跟最早那些任性的RPG游戏开发者一样,轻小说作者们也不打算规规矩矩遵循前人定下的怪物设定。

在《灰与幻想的格林姆迦尔》中,从现代穿越到异世界的主角团队6人围攻一只哥布林,却差点落败。

而到了著名的《哥布林杀手》中,哥布林彻底脱离了游戏中可笑、弱小的沙包形象,给小说中无数轻视它们的冒险者血的教训。这甚至不需要给予哥布林什么额外的强大能力,只需要将原本就有的设定体系化就行了:哥布林往往是成群结队的社会化怪物,繁殖能力又极强,有一定智慧,却没有道德准则和荣誉感……

《哥布林杀手》漫画中,一位放过幼崽的女剑士被反杀

这就和石器时代以狩猎为生的人类差不多了。它们对高级冒险者可能没什么威胁,但对于新人冒险者来说,一群看上去不起眼,却会设伏、下毒、偷袭、复仇的哥布林,要比随便一只什么大型怪兽,恐怖得多。

实际上《哥布林杀手》里的哥布林还是比电子游戏中的要多了一些额外能力。在大部分游戏中,哥布林虽然有智慧,却不足以组建起比小队更大的群体单位来,只能依附在某个更强大的怪物(比如黑巫师或者恶龙)手下,才能组成部落乃至王国。而这本轻小说中的哥布林,已经有足够的凝聚力,让它们组成大型部落,去袭击村庄了。

除此之外,这部作品里的冒险者乃至人类村民也被扁平化了,还不如哥布林真实、立体,这可能就是电子游戏几十年来扁平化哥布林的代价吧。

《Overlord》中的哥布林就更夸张了,甚至学会了魔法

哥布林翻了身,比哥布林人气更高的史莱姆当然也没落下。在高人气轻小说《关于我转生变成史莱姆这档事》中,主角(人类,37岁,处男,社畜)穿越到异世界后,直接变成了一只最经典的蓝色史莱姆,名为利姆鲁·特恩佩斯特。

利姆鲁在动画中的史莱姆形象

这只史莱姆彻底扭转了惯常的弱小史莱姆形象。转生之后,利姆鲁先是和一条被封印的魔龙成了好友,借用魔龙的威压和魔素获得了领土并向外界扩张。

除此之外,它还有“大贤者”和“捕食者”两项金手指,前者算是利姆鲁前世的馈赠(近40年的处男之身等于大贤者的都市传说),是个很典型的脑内语音智能助手,近乎无所不知;后者就是史莱姆的传统艺能了:作为史莱姆起源的邪神仆从修格斯,就有模仿和吞食的特点。《转生史莱姆》中的“捕食者”不过是把这两种能力整合了起来,让主角利姆鲁吃了谁就获得谁的能力。

这种能力很像任天堂游戏《星之卡比》系列里卡比的能力

利姆鲁先是吃了一位被火精灵附身的魔人,获得了变化人类的能力,又打败了饥饿为力量的魔王猪头帝,成了魔王种。最终变成了和史莱姆听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关系的“拯救世界的大魔王”。

利姆鲁在动画结尾的技能表

利姆鲁转生成史莱姆,给了他一个其他人类主角没有的优势:从魔物身份出发看世界的视角。史莱姆本来就是魔物的最底层,利姆鲁成为魔王的道路也是从哥布林村庄这样的底层魔物聚落开始的。

至少在动画中,利姆鲁的选择和他史莱姆的软萌外表一样,平静柔和。他创建的魔物联邦能同时容纳魔物和人类,而且盟约规定不许伤害人类和比自己弱小的其他魔物。

这可能是因为史莱姆从来没有和更黑暗的性格联系在一起,即使在玩家心目中,也是最可爱的一类怪物。不过,如果主角是哥布林,他看待人类世界和其他魔物的视角又会是怎样呢?恐怕整体的风格无论如何也没有利姆鲁这么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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